民五庭助审员 李冬梅
上学时,没想过有一天会走进法院,成为一名法官。那时候一心躲在清净的象牙塔里,追求完全的精神自由,自以为象个猛士,痛快淋漓地针砭既成理论,言必称欧陆日本云云,憧憬着著书立说的梦想……
有一次,在外语角,一个“跳堆”过来的拍档问我的专业,我说是法律。他听了用赞许的调子说,很有意义,以后专门做和人打交道的工作。
他的话,我当时并未上心,多年以后,当我走上庄严的法台,敲落法槌的时候;当我接待当事人,面对他们信任、渴望、焦急、委屈的目光的时候;当我敲击键盘,尽己所能让文书说理更加充分的时候,我才品咂出这位不知名仁兄的话对于我的职业生涯所产生的深远影响。
搞理论研究固然很好——这是中国法治臻于完善不可或缺的助动力,然而,现在,我更愿意零距离地解决老百姓碰到的磕磕绊绊,因为后者更能让我感到因为可能遇到各种未知情况而充满挑战,因为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案件解决的契机在哪一个拐角处而感到自己的存在更真实,更有价值。
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也同样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两个案件,更不可能有秉性一样的当事人。有人曾经说,法官同医生是两个同样神圣的职业,所不同的是,医生疗治的是人的身体,而法官救赎的是人的灵魂。但是,人的心灵要怎样才能救治呢?
法官首先是谙熟法律的学者。老百姓来法院就是相信法律能给个公道的说法,因此,我自己首先心里有一秆称,是非黑白,有法为矩,不能失去起码的公正底线。
法官同时也是医生。医生不怕流血和伤痛,因为祛除腐肉,机体才有新生的机会。案件的裁判同样是将扭曲的社会关系矫正过来的过程。有一起交通事故案件,事故车辆的所属单位在赔偿问题上百般推脱,外地受害人伤情严重,生活陷入困境,我分明感到,这种情况下,作为一名法官,我能够做的,就是在分清责任的基础上,及时下判,让受害人尽早拿到赔偿款就医治疗。
法官还是牧师,感化人的心灵。有的案件当事人,打官司除了利益,还在斗气。为了让当事人顺气,打开固有的心结,这种情况下,我和当事人讲的更多的是情理,是“和气生财,不要让旧年的过结挡住了新年的财运”,是“远亲不如近邻的潜在成本和收益”。
法官又是隐士。“君子慎独”,隐,意味着隐忍、淡泊。不再热衷于聚会,在家读书、养花的时间多了,朋友们都开玩笑说,不合群了。我想,虽然法官不可能生活在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境地,但是既然选择了这行,放弃和约束,这些都应该看作是附随义务吧。
每天同带着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的各种当事人打交道,论证、说服、引导、感化,这样的工作周而复始有时真让我感到疲惫,但是在想要放弃的时候,喜悦和满足感的温暖总能随之而来驱散原有的阴霾。想到调解成功的第一个劳动争议案件,那个年轻姑娘向我道谢时的笑脸——她现任某外资食品公司大客户经理——愿她今后的事业一帆风顺;又或建设工程合同纠纷案件中当场拿到工程款神情飞扬的包工头,祝他未来生意更加兴隆;还有那个诉请超出法律规定,无法得到支持,经过说理释法,表示愿意服从法律的老伯,望他能够在儿女的扶助下安享晚年。
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汪国真的诗里,我读到了从容和坚韧。时常勉励自己,并珍惜选择了这样一个职业——我是一名法官